莫迪達寶塔丸

           

一
    真由美是一只小母雞的名字。
    她最愛幹的事兒是到室外散步。
    桃花開的時候，她剛剛出生三天，主人從一個農民手裏把她買回家，一直養
到今天。主人還讓她榮幸地和日本電影《追捕》中的女主人公同名，可見主人是
很喜歡她的。

    在城市裏養雞有點像做地下工作----城市居民不準養雞--真由美也就像個地
下工作者，散步也得偷偷摸摸。

    真由美在這個世界上最怕隔壁那位鄰居胖太太。有一次，真由美沒控制住自
己，在胖太太的門前大便了一次，又碰巧讓胖太太當場撞上，那場面真由美現在
想起來還不寒而栗。胖太太順手操起掃帚，嘴裏還吐出一串關系到真由美生死存
亡的語言，為她的武力行動提供充足的理論根據。掃帚砸在真由美身上，臟話射
進真由美耳中，真由美突然覺得乾坤倒轉，整個世界就剩下她和那把巨大的掃帚。

    胖太太打完罵完真由美還不罷休，又敲開真由美主人的門，聲稱雞屎能夠傳
染疾病，還說她的心臟已經感到不適了。 胖太太威脅說，她要去居委會舉報真由美的主人偷偷養雞。真由美的主人連連說好話，他怕失去真由美，他和這只雞已經有了感情。

    從那天以後，真由美就被關在陽臺裏，主人再不準她出門散步了。可真由美喜歡外邊。越不讓出去，她越想出去。這天，真由美終於得到了機會，她悄悄溜出家門。為了不讓鄰居發現，她鉆進灌木叢中。灌木叢裏空氣清新，真由美深深呼吸了幾口，她感到愜意。她看地上的螞蟻搬家，看綠葉上的蟲子鬥架，她覺得一切都新鮮和有趣。

    一個小玻璃片引起了真由美的註意，她走過去看。玻璃瓶沒有蓋兒，瓶裏的藥片撒落在地上。    瓶子上寫著"烏發再生片"。    真由美不認識字。她小心翼翼地吃了一片。挺甜！呆了一會兒，真由美沒發現自己有什麽特殊的感覺。    於是她把所有的藥片全吃了。    好運氣開始關照真由美了。


二
    第二天早晨，真由美醒來後像往常那樣開始梳理自己的羽毛，她看見自己身
上時楞住了。雪白的羽毛統統變成了烏黑的羽毛！真由美再低頭看自己的腿，腿上和爪子上長滿了黑毛。臉上和嘴上也長滿了黑毛！真由美嚇得大叫起來。

    主人以為真由美開始下蛋了，興奮得三步並作兩步跑進陽臺。"這是什麽？"主人看見雞窩裏全身烏黑的真由美，驚訝得張大了嘴。主人從面前這只"怪物"的叫聲和體形判斷，她就是他的真由美。主人喜歡看《吉尼斯世界紀錄大全》，對世界上稀奇古怪的事特感興趣，他認定真由美的變化非同尋常。

    主人抱上真由美，沖出家門攔了輛出租車，直奔動物研究所。一位靠研究雞吃飯的教授見到真由美後實實在在吃了一驚。他幹這行已經有４０個年頭了，見過的雞少說也有一個集團軍。可他從沒見過真由美這種全身上下包括嘴上都布滿了黑毛的雞。

    雞教授憑直覺意識到自己出名的機會到了。 "你是說她的羽毛昨天還是白的？"雞教授問真由美的主人。 "千真萬確。"主人已從專家眼裏看出他的真由美的這一變化非同小可。 "一夜之間變成這樣！"雞教授自言自語道。他腦子裏的知識無法解釋這件事，但他必須編出道理來解釋。他不能放棄這個機會。"請問教授，這種現象說明什麽？"主人迫不及待地問。"這是一種很罕見的莫迪達現象。"雞教授順口胡謅了一個名詞。其實"莫迪達"是他小姨子的一個同事的名字。教授深諳科學界的把戲：名詞越古怪越沒人聽說過，你的學問就越深，同行就越尊敬你。

    "莫迪達現象！我聽說過，好像幾百年才會出現一次吧！"真由美的主人不能露出無知，他順竿爬。    "５００年左右吧！"雞教授心裏一驚，莫非真有莫迪達現象？！看來自己的確是天才，否則怎麽會憑直覺說出一個從未學過的科學術語呢！    "５００年！"真由美的主人心花怒放。 "這只莫迪達雞極其珍貴，有很高的實用價值。"雞教授仔細觀察真由美。    "哪些方面有價值？"    “比如說她的糞便吧，據說能治百玻"    “莫迪達雞屎能治病？還治百病！！"真由美的主人雙目大放異彩。    "很貴呀！據史書記載，歷史上曾有一位皇帝出一座城池買指甲蓋那麽小的一塊莫迪達雞屎呢！"雞教授做學識淵博狀。 "真是價值連城呀！"主人不由自主地抱緊了真由美。
三
    第二天，真由美就成了全市的新聞人物。各家報紙都在顯著位置刊登了真由
美的照片，電視臺還在黃金時間播出了采訪真由美和真由美主人的專題片，一時
間，莫迪達雞成了婦孺皆知的名詞。雞教授也因此嶄露頭角，國內的同行和國外
的同行紛紛打電話打電報祝賀他，同時對他的廣博學識表示欽佩得五體投地。還
有一位同行甚至建議雞教授以發現莫迪達雞問鼎諾貝爾獎。
    人們真正關註的，是真由美的糞便。
    國外有位億萬富翁願出５萬美元買真由美的一泡尿，治他爸爸的絕癥。
    真由美的主人同意了。
    億萬富翁的爸爸喝了莫迪達雞尿後頑癥立即根除，本來需要８個人扶著才能
蹣跚行走的外國老叟，喝了真由美的屎後能滿場竄著打網球了。
    消息披露後，真由美身價陡增。
    登門、電話、信件。.....購買莫迪達糞便的人通過各種方式尋找真由美的主
人。
    主人雇了５名保鏢看守真由美，還為真由美蓋了恒溫的雞舍。現在真由美的
任務就是多吃多拉，她的糞便已正式被命名為"莫迪達寶塔丸"。每粒售價高達１
０萬美元，而且還看漲！
    鄰居的胖太太幾乎是哀求真由美的主人白送她一粒"莫迪達寶塔丸"。她說她
是看著真由美長大的，還說她餵過真由美一把米，還說她早就覺得真由美的屎品
質不一般。
    在遭到真由美的主人拒絕後，胖太太把掃過真由美屎的那把掃帚當中藥熬了，
熬出的湯被她分裝在５０個小瓶裏，天天堅持喝。喝後胖太太覺得心明眼亮，從
此不失眠不心慌。心電圖上的這波那波也不再東竄西跳顯示無政府狀態，老老實
實地按著醫生期望的軌道乖乖地行走。
    真由美的主人發了大財，他用真由美的糞便賺的錢蓋了別墅，買了汽車。人
們並不嫉妒他，因為他的雞確確實實治好了成千上萬患者的玻再說真由美的主人
並非見利忘義之徒，他還向該國即將籌辦的奧運會捐獻了８粒莫迪達寶塔丸呢！
    四
    真由美不明白自己現在的糞便同從前的糞便完全一樣，怎麽突然能治百病了
呢？
    真由美每天在她的超豪華雞舍裏能見到許多各種膚色各種語言的專家，他們
分別屬於各國的"莫迪達研究會"、"莫迪達科學院"，聽說還有一個國家甚至成立
了"莫迪達寶塔丸黨"，而且在競選中異軍突起，一舉占據了議院中百分之七十五
的席位！而且該國在翻譯莫迪達寶塔丸時采用的是意譯，翻過去就是"真由美糞便
黨"，可還照樣大勝。
    真由美喜歡到室外散步。現在她只能在雞舍裏望洋興嘆了。主人不許她離開
雞舍半步。
    她的每次大便，都成了世界性的節日。
    真由美恨那片"烏發再生片"。
    她想告訴人類，她的屎和別的雞的屎完全一樣，你們不花錢就可以治病，到
處都有莫迪達寶塔丸！可惜語言不通，真由美無法告訴人類。
    幸虧雞和人類的語言不一樣，否則人類又要失望一次，又有許多人將死於絕
癥。
    同樣的雞屎，花錢買了吃下去能治病，而且花的錢越多病好得越快；同樣的
雞屎，從地上撿起來吞下去能吃死人。
    真由美望著雞舍外穿著衣服的人類，一百個想不通。
    漸漸地，她有點兒明白為什麽雞不穿衣服而人穿衣服了。